Wednesday, June 8, 2011

無極意象 ----《巴黎的天空》

拍賣時間:2011年5月29日
油彩 畫布 1954年作
尺寸:100 x 90 cm.
估價:150-200萬港元
拍賣價:650 萬港元
拍賣機構:香港佳士得



前言

"For me painting is a goal which is never reached. After a resting place, a stride forward, another resting place and another stride forward. My painting is thus without end. It is never begun and never finished. I would like to arrive at a point in painting somewhere between nothing and everything. As Lao Tzu said, 'great music, few notes; great painting, no image.'" -- Zao Wou-Ki

「對我而言,繪畫是一無法到達的目的地。一個休息處,接續著一次大步的前進,再一個休息處,又一次大步的前進。我的畫作所以沒有終點。不曾開始也從未完成。在繪畫的道路上,我想抵達介於無與一切的某處。一如老子所言:『大音希聲,大象無形』。」


  

近年看趙無極,已經覺得十分「無癮」。
1921年出生於北平的他,如今已是九旬「老外」一名。多得他那原藉「法蘭西」的太太 — 梵恩娃‧馬凱,他的畫不斷重複地出現在各大拍賣會。

1958年後,趙氏已開始不再為作品命名,轉以數字日期記載之。我想這斷不是因為已到「山窮水盡」的地步,也許他認為要多放些心神於創作,名字為次要。
但我喜歡的,還是他於19351957年左右,有題名的畫作。那是他年青的時代,作品「有心有力」;當然以技巧來說,可能會不及後期的作品。
他後期的作品卻偏向於「意象」的表達,個人認為他的「實物」寫生是頗漂亮和繽紛的。
1946年那幅「杭州風景」- 那藍藍的天,綠油油的樹,確實清新; 田園之美,盡表現在畫布上。但畢竟,這次我們要寫的是趙氏最近期的拍賣。那些美麗的青蔥歲月,俱往矣!只能回味!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 1946年那幅「杭州風景」

趙無極在《巴黎的天空》採用了極為純粹的色彩,以其對於油彩質地的掌握,在乾擦與暈塗的技法交錯中,創造出未界定的空間深度。褐色的甲骨文辭符號似乎飄浮於灰白色的背景之中,少量的淺藍色在其中若隱若現,也呼應了題目「巴黎的天空」。值得注意的是,趙無極並非以單色刻畫文字符號,而是加入了漸層深淺的變化,並運用淺色調襯托出甲骨文的邊緣與四周,文字看似隱隱閃現光芒,這些局部細微的色彩變化看似藝術家不經意的舉動,卻在明暗層次中暗示了光線的穿透性,亦共同塑造了整體畫面的統調。趙無極曾說:「我在畫中力求自由的空間關係,我的視點是像國畫中那樣移動的多視點。」《巴黎的天空》以甲骨文辭之間的聚散與符號結構本身的曲直,形塑出畫面的多重視點:底部文字呈水平排列,線條較為清晰、纖細,猶帶有克利時期風景構圖的影子,越向上則間隔越大、筆劃漸粗而模糊,趙無極以此重現了中國傳統山水畫中的近景、中景與遠景,畫面雖未描寫景物,卻在線條符號的組構間納入了虛實、疏密的對比關係,變化有致的空間佈局張弛有度,形成起伏跌宕的節奏與韻律感。

 巴黎的天空

**關於趙無極 (Zao Wou-Ki)

法籍華裔畫家趙無極 (1920~) 的創作旅程,不像是有著明確A、B兩點的一條直線,亦非一條上下擺盪的曲線,比較像是一個「圓」。

十五歲進入杭州美院的趙無極,學習明清兩代的傳統中國繪畫、書法理論和西方的透視法。二十七歲,身為銀行家之子的趙無極,帶著價值三萬美元的黃金前往巴黎。在這之前,僅能從雜誌上的影像了解歐洲藝術家作品的他,終於有機會親眼目睹啓發他甚巨的藝術家作品,尤其是 Renoir, Modigliani, Cezanne, Matisse, Picasso。

身在時為世界藝術中心的趙無極,眼界大開的同時似乎也因此變得眼花繚亂。眼不自看,忘了我是誰。經歷了一段漫長的學習摹仿和自我追尋的過程,趙無極回頭正視自己到了巴黎之後所拋棄且懷疑的根基 -- 中國。一度在當時被譏為「Paul Klee 的粗俗模仿者」(a tasteless Klee) 的他,總算在三十三歲左右的時候,逐步的找到自己在油畫中獨特的聲音與表現方式,亦即找到「我」的繪畫語言。年近四十的時候,風格已然脫離具象畫 (representational painting) 範疇的他,完全的投身抽象畫 (abstract painting) 的領域。
「......我必須說,我逐漸的在內心深處再次發現中國,某種程度上可說是一種自我肯定......而這根源的復歸得要感謝巴黎。」趙無極說道。(...I have to say that I've gradually rediscovered China in my innermost personality as a kind of self-assertion. ...I owe this return to my deepest origins to Paris.)

想來弔詭,生長在中國的趙無極,在旅居法國時才醒覺中國對他的意義,但這或許也是人性。他鄉的「異」令人神往,而「異」的刺激,同時令人產生對自己身分與故鄉的懷疑。初期試著「全盤西畫」般西化的趙無極,將眼前他鄉的「異」生吞活剝,企圖在短時間內達到形式上「同」。然而,如此「不自然」的結果,換來的是模仿他人的罵名,不中又不西,不僅哪裡都去不了且兩邊不是人...。但話說回來,在創作生涯中有過這樣深刻的「不自然」體驗與挫敗,或許是美好的。

年輕時期的趙無極,搭乘輪船飄洋過海前往巴黎,雙腳雖已踏上異國的土地,但內心自我身分的認同卻始終擱淺在岸邊。然而,當他意識到內心的衝突,開始試著與過去和解,了解到過去在中國的生長經驗不是負擔,亦非財富;不是優越,亦非低劣的時候,此刻逐漸能在心中做到「齊物」的趙無極,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「找到」了自己,或許應該說是「返回」(regain) 自己。畢竟,不曾失去,自然無從找起

與自己和解,漸能「齊物」的趙無極,找到了「我」的中心。或許可以這麼說,當「我」的心目中 (mind's eye) 事物於社會上的階層或價值分野漸次的消融,「我」與周遭事物的心理距離,就像是圓心到圓上任一點的距離,永遠等距。然而,完美的圓的圖形,僅是數學概念,存在於二維的歐基理德空間,現實生活如何「現虛」?完美的圓似乎總是隱匿不現。也許,一個人成為「完美的圓」的旅程,或對「我」的理解深度,可以比喻成計算圓周率 π (pi) 的過程:當你得出 π 的小數點第五位是 9,下一個未知的數字又立刻等著你。就像是一次無盡的旅行,可指向「在那裡」的目的地卻無法預見。想要看見或真正的知道,你只得親自走到那裡。然而,每向前一步,你的生命將更加「圓」滿完美,更接近真實

或許, 數學家從 π (pi)發現的「無理」與「超越」本質,某種程度的反映了生命的真相。生命的「無理」(irrationality),一如 π 的無限且不循環,所以不可確知難以臆度。生命的「超越」(transcedence),一如 π 只能以「近似值」再現或以符號象徵,沒有任何具體事物可再現其真實值...。但生命從不停歇的向前,漫遊在生活中的我們,像是騎著一輛的自行車,若想保持平衡,你我只得不斷的踩踏前進
每個人對「我」幾乎都有自己的意見,但願意花時間了解的人並不多見。趙無極的自我理解始於心中對「我」的身分認同危機。「每個人都被一個傳統給綑綁,我則是兩個。」(Everybody is bound by a tradition, I am bound by two.) 趙無極說道。

從六十二年前在巴黎的「另一位中國佬」(just another Chinaman),到今日國際知名的「趙無極」,他經歷了從「無名」(nobody) 到「有名」(somebody) 的過程。但是不論有名無名,那個「名」始終是「趙無極」,唯一的差異是:「趙無極」三個字的意義,亦即「我」的意義。而他在自我認同過程中所經歷的孤獨、掙扎與持續奮起的創作,終使得「趙無極」三個字與藝術家劃上等號。

1950年代後期,趙無極逐漸的恢復自信,觀者也不難從作品中發覺其風格上的轉變。如:The River (1956)、The night is stirring (1956) 以及 We two (1957)。這個時期的他,開始在部份作品中加入形似甲骨文的字體、自創的符號、或大膽的塗痕。乍見畫作的觀者可感受到一股磅礡氣勢、強烈張力以及色彩的流動性。畫作中所積蓄的能量,或「氣」,像是被囚禁的野獸,蠢動不安,隨時可能穿破畫布而出。但氣本身的渾沌失序顯得有些張狂,威脅了畫面整體的平衡感。或許,36歲的他尚未完全懂得如何駕馭內在的創作能量:放手、放心、自然而然。真正的控制與駕馭,或許並非死命緊抓著不放,而是要懂得如何巧妙的鬆開手

畫布上錯綜繁複的筆觸、層次和質感,使作品給人一種想方設法的精巧與遲滯感。畫面整體所呈現厚重密集的「工」,直叫人看得疲累,難以喚醒觀者心中沈睡的意識。此時的趙無極,作畫時心中也許仍有懸念,作品因而顯得有些「不自然」。畫作中那種「不自然」的感覺,有點類似以下的情形:你的一位老師想看看你的字跡,於是拿出紙筆請你寫下自己的名字。此刻若你心中浮現想要求好、想讓人印象深刻的念頭,下筆書寫時便愈發的僵硬與猶豫。而無法用「平常心」簽名的你,寫出來的名字因此顯得格外刻意、「不自然」...。
約莫1958年後,趙無極以日期為其作品命名。只有完成日期,不現作者主觀意圖的作品標題,某種程度上可理解成趙無極並不希望將「我」強加在畫作的意義之中,意圖保持作品的主體性,使觀者獲得最大程度的自由觀看。因此,作品的意義自然變得更加神祕,具衍生性 (generative)。當然,這並不適用在所有的情況。然而,有些時候,作者定義作品或下標題最好的方式之一,就是思考如何閉上自己的嘴巴,令作品自己說話。

從接下來的三幅作品,可以感受到趙無極作畫時的手似乎變得更加輕巧、快速、隨性。並從厚重黏稠的油畫顏料中,看見他如何巧妙的以「實」現「虛」,以及程度不一的輕盈與流動氣勢。

「藝術的目的並非事物外在形貌的再現,而是其內在意義」(The aim of art is to represent not the outward appearance of things, but their inward significance) Aristotle 如是說。趙無極的抽象畫風反映了他對(大象)無形之形的興趣。可以這麼說,從表面上看來,他大半輩子都在「務虛」,一點都不「務實」。但是,他在生命中務實的務虛,或許才是真正的在過「務實」的生活...。

「當我活到110歲時,我將畫一條線,而它將會是生命。」(When I am 110 years old, I will trace a line and it will be Life) 葛飾北齋如是說。高齡89歲的趙無極,已然創造了一個屬於他的世界。如今,他的手可能變得慢些,畫作變得更簡單。但是如果你我仔細的觀看,也許能從一處筆法中發現一個小世界 (microcosm),撞見生命的能量。


http://tsaoliangpin.blogspot.com/2009/12/pratt-zao-wou-ki.html

**關於趙無極 (Zao Wou-Ki) quoted fr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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